5上
走進店裏,第一刻注意到的是一股很香的味道,我不由自主的往香味走過去。
這股香味,是食物的味道,也正是我之前在這裏睡覺的時候一直聞到的味道。
一直以來都覺得很香,很想嘗一次看看,可是每次過去都被以「狗勾不能吃啦」這句話打發走。
今天終於可以嘗到了嗎……
突然,風哥一手就把我拉住了。「這樣很失禮,你先停下來好不好,我跟老闆娘介紹一下。」風哥這樣的說著。
「可是,很香……」我委屈的說著,真的很想吃。
「不準,沒禮貌。」被風哥這樣子責罵了。「外國人就是比較豪放嗎……算了。老闆,這是我剛認識的,住我家附近的新朋友。走過剛好遇到他,就把他帶過來了。」轉過頭來,風哥在跟櫃台旁吃著東西的女人講話。這個人,正是老闆娘——把我帶到這間店裏的恩人。
回憶頓時湧了上來,跟老闆娘見面的日子彷彿只是昨天發生的事那樣。
在我有記憶以來,我都是一匹沒有人愛護、住在公園的大狗。作為體型比其他狗大的秋田犬,在公園裏也是被其他流浪狗當作敵人般的存在。
雖然不知道其他狗有沒有這樣的能力,但是我的話,只要一靠近狗,就會聽到牠們的內心話了。
「這隻狗好大好可怕……快點遠離牠好了。」
「這狗怎麼這麼大啊,會不會跟我們搶吃的,把牠趕走比較好吧。」
「牠看起來跟我們不一樣。不想靠近牠。」
這些話,在作為狗的四年裏,可是聽過無數次了。
在公園裏,每天都有一些很好的人過來把他們吃剩的飯放下給我們這些流浪狗吃。
但是在這些偏見的前提下,住在這公園的狗似乎早就決定同心把我排擠走了。
每天指定的時間,走到人類放下剩飯的地方,往往都只會看到寥寥可數的幾顆飯粒。
可是就這幾個飯粒,又怎麼會夠吃啊……
於是過幾天後,我決定早點過去搶先把飯吃掉。
「吼嗚……」但是,可想而知的,幾匹早就在那兒坐著等待剩飯的流浪狗,猛然的站起來,打算把我趕走。
「飯是我們的,你要吃就先打贏我們啊。」如此挑釁的話語,正是由牠們的口裏說出。
「對不起……」我很害怕,不想受到任何攻擊、也不想攻擊任何生物。於是,我道歉,跑走了。
––明明我根本沒有做錯啊。
過了幾乎一個禮拜只吃飯粒的生活。餓得沒有任何力的我,看到了幾匹唐狗向我的方向走過來。
「這裏是我們唐狗的家,你這個長得不一樣的快點走。」其中看起來最大的一隻黑狗講話了,看起來是這裏的老大。
「說什麼……誰說是你們的家了。」我用很虛弱的聲線,回應牠們。
黑狗靠近我,走得很近很近,用威脅的眼神看著我,說著:「我說的。」
「……」
我什麼都沒說,在肚子餓跟害怕的情緒下,我的腦袋根本什麼都想不到。
下意識的,我站起來了,慢慢的離開這個睡了不知道有沒有一年的小公園,帶著不知道怎樣形容的心情離開。
走著走著,我的身體累得幾乎完全使不出力。即使不知道這裏可不可以讓我這種骯髒的流浪狗稍作休息,但是,我真的累得走不動了。稍微躺一下,可以吧……
這樣子想著的我,直接在路邊睡著了。
——與其說是睡著,不如說是昏倒。因為我幾乎毫無意識了,甚至差點以為自己要死掉了。
「哎,這裏怎麼有一隻狗,很少在這邊看到狗捏。」突然,聽到旁邊有一個大嬸在說話。
「牠看起來很虛弱。不然我們先把牠帶回去店裏吧,我很怕牠再在這裏躺著,會發生什麼意外。」這是另一個人,聽起來像是一個年紀不大的男人。
我慢慢的把眼睛掙開,眼前是一個長髮大嬸跟一個長得很輕浮的男人。
「就這樣說了,别考慮了,反正店裏空位這麼多。」那個男人邊說著,邊把我抱起來。
「!阿風你怎麼直接抱起來了啦,流浪狗很多細菌,很危險捏。」大嬸驚恐的說著,還示意要那個男人把我放下。
「齁,老闆你真的很多慮耶。我還這麼年輕,有什麼好怕的。」男人說完,就把我整隻狗抱在手上。「誒……」「好輕……」男人說著。
等我再有意識的時候,已經在一個看起來蠻乾淨的室內環境了。地上都是報紙,應該是那兩個人臨時放上讓我躺的。
「欸欸!阿風,狗勾醒來了。」在旁邊坐著的大嬸看到我把眼睛掙開,便大叫著。
「嗷……」我一時對於現況還沒回過神了,驚慌著,小聲的叫了一聲。
走過來的男人注意到了,便跟大嬸說著:「小聲點啦老闆,嚇到狗勾了。」好溫柔。
「看你輕成這樣一定是很久沒吃過飯了。這是我剛剛買的雞肉,狗應該可以吃的。」男人蹲下,把一盤肉拿到我的面前。
肚子太餓了,只要有食物在我面前,我絕對忍不住直接吃,即使那不能吃。
我大口大口的吃著,這比飯粒好吃多、飽肚感也大多了。這是我出生以來吃過最好的一頓吧。
「阿風。」大嬸把男人叫住。「我們要不要養這隻狗勾啊?」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啊,雖然我想,再也不想跟其他流浪狗打交道了。
「不行。」被拒絕了。「這間店也才剛開,我們都還沒整理好了,哪來的心力再多煩一件事啊。」那個男人煩惱的說著。
「可是牠回去的話會再吃不飽吧。」大嬸說著。「誒,好有道理……」男人回應,看起來像是在思考。
「不然這樣好了。看狗勾的意願吧。要是我們下班了狗勾還不走的話,我們就養牠。」男人想出了這個辦法。
「好主意捏,不愧是大學生。」大嬸邊稱讚男人,邊大力拍著他的肩膀。
「會痛。」男人把她的手甩開了,好搞笑。
雖然我很想住下來,但是我不想麻煩到這兩個人。
我吃飽後,站起來,準備離開這間店。
「你要走嗎?」男人看到我的行動,便開口說著。
「……好。但是記得,回來這裏可以吃飯喔。」他接受了,還看著我的背影說著這句話。
我停住腳步,往後面看著這個男人,尾巴興奮的搖著,大叫我會記住的,雖然人類大概只聽到我吠了兩聲,但是我相信,心意可以傳達到他們的心裏。
就這樣,我離開了這間店,隨便找了個地方睡了一晚。
這天,是我過得最充實的一天。
第二天,我回想著昨天那個男人的氣味,找到了那間店。走進去,看到兩個熟悉的人影。
「老闆我就說狗勾會聽人話了,你又不信。今天也給你買了肉肉喔,盡情吃吧」那個男人看到我,便跟大嬸說著。
「切。」大嬸看起來好不服氣。我坐下開始吃我的午餐,大嬸一直看著我。
「風,你看這隻狗身上的顏色好像鳳梨。」大嬸指著我的身體說著。
「然後呢?」
「牠沒有名字,不然就叫牠鳳梨吧。」我也可以有名字嗎?
「汪!」我可以。只要有人類願意關心我,我都可以。
「牠看起來很喜歡這個名字嘛。就這樣叫你吧,鳳梨。」男人用輕浮的語氣說著。
就這樣,在店裏被兩個人類養的狗生,開始了。
腦子都是這些回憶,這才讓我想起,在我眼前的這個男人,救了我兩次。
這,就是緣份嗎……